Tin-Tin小事紀

一早起來,走到門外面看一下天空.感覺一下溫度,決定今天要穿什麼衣服
深深吸一口氣,啊,是春天快要到夏天的味道!
綿綿溫溫的空氣,夾雜著一股花草初醒的香甜,還有一點點...水泥牆被濕氣帶出來的腥味.

我的感官一直都不太靈敏,
眼睛老是張開著卻對周遭的很多事情視而不見,
從小學就近視的毛病則讓我對自己的眼睛更是沒有信心.
耳朵也很差,懷疑有耳背的毛病,老是聽不清楚人家說了什麼而亂答話,
最害怕的是聽廣播和聽力測驗,有時候聲音呱啦呱啦過去,真的來不及反應.
粗手粗腳的我觸覺也不太好,
因為手汗十分嚴重的關係,也就不太愛東摸西摸的.

唯獨嗅覺,
我的鼻子除了可以聞得到任何細細淡淡的味道,
還常常聞得到別人聞不到的味道,
比如說:星期六的味道.新莊的味道.小時候的味道...

小時候，我有一條毛巾被,叫做「兔兔」，我會把兔兔的一角弄得尖尖的，然後在用尖角去刺自己的鼻子。
雖然是一種觸覺的習慣，
真正的愉悅，卻是來自於兔兔因為一路陪著我長大沾染的汗息，一種聞了就會安心舒服的味道。雖然大家都覺得很髒很噁心…

外婆家住在新莊，每幾個禮拜的一個晚上，爸爸就會開車帶我們去看外婆。
新莊很少下雨，空氣裡面有一種又熱又溫的悶，夾雜著塵囂的味道，每次一下車，就會說：「哈，新莊的味道！」
爸爸媽媽都會回頭看我，笑著問：「什麼叫做新莊的味道？」
那時候一個字也不會形容，只懷疑著：難道你們聞不到？
多年之後，我終於明白爸爸媽媽的確是沒聞到那股味道的；
偶爾再有機會去到新莊，發現味道裡面卻還夾雜了許多想念，想念在新莊的街道上被不小心的駕駛撞到因而離開我們的外婆。

高中的時候，我居然遇到了一個和我一樣，聞得到各種奇怪味道的女生。
也許是因為這個原因，我們變成了超級好朋友，她是妍妏。
在那個星期六還是要上學半天的二年級，我們常常在星期六放學了以後一起走出校門口去小吃街吃飯準備下午要去上畫畫課，
站在逸仙樓紅色的階梯上，我吸了一口氣說：「嗯，星期六的味道！」
「嗯，空氣裡有快樂的感覺！」
我詫異地看著妍妏，懷疑地問她：「妳也聞到了嗎？」
忘了妍妏回答的詳細內容是什麼，
但她詳細具體地告訴我，一種屬於星期六的味道，應該是由那些樣的味道組合而成的，
像是：球鞋踏草皮上採出的青草味，夾雜著新啟用籃球的橡皮味，還有……。老天，和我聞到的一模一樣！
一直到現在，我都還記得，那個屬於高中星期六放學的味道

嗅覺對我而言彷彿就像是認知功能重要的一環，
高一的時候，有一天晚上我讀著英文，不小心打翻了手上在擦著的玫瑰花乳液，那本高中英文第一冊，一直都帶著玫瑰花的味道。
後來，我再去一間茶館喝茶，
發現在那裡，我不斷得想起那間平班教室，還有好些個好久沒用的英文單字。
這讓我想到：我應該一面唸書一面在房間燃個香精油，
然後考試的時候，把濃濃的精油抹在鼻頭人中，這樣一定比小叮噹的記憶麵包還有用。

天生是個慢熱的人，對很多事情的反應和感受，也往往又冷又遲鈍。
卻不知道為什麼，聞到了屬於哪個人的什麼味道，
就會陷入一陣冥想，
有時候，甚至可以喚醒和那個人，在那個場景，曾經有過的情緒感受，
更多的，其實是濃濃深深的想念。
所以我很害怕去翻自己的舊東西，收藏在櫃子裡的東西，好像怎麼都不會因為久放而失去它原有的味道，
而當味道通過鼻腔、進入了大腦，我常常都會有一種不知從何而來的失落感，

才發現，原來，我不只是一個慢熱的人，也是一個慢冷的人。

以嗅覺與世界互動的我，
無聲、不被發現的行徑默默地在記憶著生活週遭的人、事、物；偶爾，發現臭味的時候，還可以悄悄地暫時停止呼吸。
就這麼低調得以一種似有若無的姿態慢慢拓展蔓延在身處的這個小　小　世　界。